《再會南洋:南僑機工后人千里尋親路》出版我們的父輩:南僑機工
發(fā)布時間:2024-07-19 16:26:21 | 來源:海南日報 | 作者:范平昕 | 責任編輯:杜正陽《再會南洋:南僑機工后人千里尋親路》。資料圖
海南(海口)青少年科技公園豎立的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雕塑。資料圖
在馬來西亞吉隆坡廣東義山墓地,有一座三角造型的白色紀念碑——這是為紀念在抗日戰(zhàn)爭中犧牲的英烈所樹,最穩(wěn)固的幾何圖形寓意著他們在戰(zhàn)爭中所做出的默默無聞,卻又如地基一般不可撼動的貢獻。出人意料的是,長眠在此的英雄們多來自千里之外的中國,鐫刻在紀念碑上的“雪蘭莪華僑機工回國抗戰(zhàn)殉難紀念碑”16個漢字,清晰地留下了他們的姓名——南僑機工。
今年是南僑機工回國抗戰(zhàn)85周年。近日,海口舉行《再會南洋:南僑機工后人千里尋親路》(以下簡稱《再會南洋》)新書發(fā)布會,海南日報全媒體記者了解到,本書匯集60余篇南僑機工后人及海內外相關人士的文章,以37.4萬字、420頁、逾170張圖片緬懷南僑機工回國抗戰(zhàn)的英雄事跡。
作為《再會南洋》一書的主編,馬來西亞海南會館聯(lián)合會永久名譽會長林秋雅近日接受記者采訪,講述了那段可歌可泣的歷史。
誰是南僑機工
南僑機工,即“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這一特殊的群體,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期,由一群遠在重洋之外,卻心懷“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愛國愛民,我死國生”精神的愛國華僑組建而成的救國救亡力量。
1938年10月至1939年初,中國沿海港口先后淪陷于日本侵略者的攻勢,愛國僑領陳嘉庚在《南僑回憶錄》中記載:“海口概被敵占,外貨可入口者,只靠香港安南兩路而已……”然而,這條細細的“輸血管”也在不久后被日軍切斷,抗日物資立刻陷入極度貧乏、難以為繼的緊張形勢中。一時間,處于大后方的滇緬公路成為了抗戰(zhàn)物資輸送最為重要的通道。大批由華僑華人、國際救援組織捐贈及政府采購的軍械、汽車、汽油等抗戰(zhàn)急需物資源源不斷地從緬甸進入中國、支援中國抗戰(zhàn)。
滇緬公路已通,擔負運輸職責的汽車司機與修理工卻十分緊缺。正在此時,星布在東南亞地區(qū)的華人華僑作出了杰出貢獻。林秋雅介紹,由于特殊的歷史因素,“下南洋”的華僑華人群體(尤以瓊籍華僑華人為最)為謀求生路,多供職于司機、汽修工等服務崗位,使得華僑華人中保有大量的專業(yè)機工,為“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的組建提供了堅實基礎。
1939年2月,由陳嘉庚任主席的南洋華僑籌賑祖國難民總會正式向海外華僑華人征募汽車修理司機人員回國服務。當年2月至9月,短短7個月內,共計3200余名來自南洋的華僑青年響應號召,回國擔負起在滇緬公路運輸抗日軍需物資的任務。這其中,瓊籍華僑華人便有800多名,占機工群體的四分之一,引得陳嘉庚贊譽:“海南地方不大,但參加人數(shù)最多,這說明海南華僑是最關心祖國的。”
戰(zhàn)火中,南僑機工們留下了許多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萬寧籍華僑王文松惜別家中老小,先后招募200多名機工同事,自備設備回國支援抗戰(zhàn),不幸于勝利前夕的1944年犧牲殉職;女性機工李月美瞞著父母,穿著胞弟衣物女扮男裝報名回國,在運輸線上搶運大量傷員、醫(yī)藥、武器,直至負傷送醫(yī),方被發(fā)現(xiàn)女性身份;大齡機工陳昭藻為能報國,偷偷將年齡少報了7歲,獲得錄用后即將年僅10歲的女兒送回海南老家,自己則投身到抗戰(zhàn)最前線去……
3年,3200余人,45萬噸抗戰(zhàn)物資。這是南僑機工留給世人簡短又厚重的關于數(shù)字的記憶。他們不畏艱險,冒著日機的轟炸、車禍和疾病的危險,為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勝利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南僑機工用生命和血汗打通了被譽為“抗戰(zhàn)輸血管”的滇緬公路,在粉碎日本侵略者滅亡中國企圖的豐功偉業(yè)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父輩的名字
關于南僑機工的記憶,并未隨著時間流逝在世人的腦海里漸行漸遠。多年來,在機工后人與海外華僑華人的共同努力下,南僑先人的形象,被文字與言語勾勒得越發(fā)清晰。
《再會南洋》書中,記述了機工后代湯耶碧尋親的故事。對湯耶碧來說,父親的名字是一個“結”。自出生后,湯耶碧從未見過生父,對于父親湯仁文的記憶,全靠一張模糊褪色的照片和母親、家人的口口相傳:父親的車隊停留在芒市附近,因而認識了母親;迎親時,父親找來助興的車隊好不壯觀;因為戰(zhàn)事吃緊,父親的車隊調到了貴州、四川一帶,一家人聚少離多;抗戰(zhàn)結束后,父親隨車隊去了廣東,此一別,夫妻、父女之間再未見過面……湯耶碧回憶,母親去世后,自己便踏上了尋根之旅。
經人指點,湯耶碧開始在南僑機工的隊伍中尋找父親的蹤跡。為弄清父親的名字,湯耶碧費了不少力氣:“父親用廣東話將‘仁’字讀成‘銀’,母親又將‘銀’模仿成‘永’的音。所以,我一直將父親的名字記成‘湯永文’。”也正因錯誤的名字,很長一段時間,湯耶碧在機工之列根本找不到父親的訊息。
多年后,在與族中長輩的談話中,湯耶碧方才弄清生父的真名。在檳城海南會館的幫助下,2012年,湯耶碧踏上馬來西亞的土地。十數(shù)天的尋訪中,湯耶碧終于找到遠在南洋的湯氏血親,見到父親的墳冢。湯仁文的形象也愈發(fā)清晰起來:他1920年便到南洋學習裁縫,其父在馬來亞還擁有一間裁縫店。為了回國抗戰(zhàn),湯仁文拋下優(yōu)越的生活,回國當起卡車駕駛員,從3200余名機工當中脫穎而出,入選由38人組成的中央軍校特訓班小分隊。他還擔任運輸隊伍第七班班長,運送戰(zhàn)略物資,輾轉于重慶—昆明—大理—芒市—畹町—緬甸等地之間。日本投降后,因傣族岳父母不同意他帶妻女遠走,湯仁文只能忍痛離別妻女回到了南洋……
臨別,湯耶碧帶走了父親湯仁文的一抔骨灰,送回云南老家,與已辭世的母親合葬在一處。
湯耶碧的尋根之路,是廣大南僑機工后人找尋前人蹤跡、感懷時代風云的小小縮影。多年來,無數(shù)的南僑機工后人追隨父輩的足跡,將機工的事跡、榮譽從歷史的塵土堆中捧出。現(xiàn)如今,所有的南僑機工均已辭世。但機工后人與關注南僑機工的各界人士一遍又一遍地復現(xiàn)、講述機工先人的喜怒哀樂與家國之愛,一字一句堆砌起世人關于南僑機工的歷史記憶,希望將“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愛國愛民,我死國生”的機工精神永存世間。
(海南日報全媒體記者 范平昕)